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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合多來提·木那孜力]當代柯爾克孜史詩歌手類型
中國民族文學網(wǎng) 發(fā)布日期:2016-11-11  作者:巴合多來提·木那孜力

  [基金項目]國家社科基金2013年度重大招標項目“柯爾克孜族百科全書《瑪納斯》綜合研究”(13&ZD144)、2015年度國家社科基金青年項目“新疆烏恰縣史詩歌手調(diào)查研究”(15CZW057)。 

  摘要:史詩是柯爾克孜族民族文學及文化中有極重要地位,柯爾克孜族人民將自己的思想、歷史、文化融入到口頭文學創(chuàng)作中并延續(xù)到今天,因此史詩已成為了了解柯爾克孜族的寶典。史詩歌手在史詩的傳承和延續(xù)中起了決定性的作用,史詩歌手不僅是史詩的創(chuàng)造者,也是史詩傳統(tǒng)的繼承人。以下筆者將史詩歌手納入分析領(lǐng)域,自己在2009年至2015年之間所采訪過的當代柯爾克孜族史詩歌手根據(jù)不同劃分因素做分類說明,并列出屬于各類型藝人。 

  關(guān)鍵詞:柯爾克孜族史詩,史詩歌手,歌手類型 

    

   柯爾克孜族人民將自己的思想、愿望、風俗習慣和歷史融入到民間口頭文學創(chuàng)作里并延續(xù)到今天。從這些珍貴的民間作品中可以了解到柯爾克孜族人民發(fā)展的歷史長河和交織于其中的名族命運,以及遠古時期的民族文化和他們的喜怒哀樂。史詩作為柯爾克孜族民間文學作品的主要組成部分,其包含的內(nèi)容涉獵很廣。現(xiàn)如今已成為了解柯爾克孜族歷史文化的百科全書,也是與柯爾克孜人民的日常生活息息相關(guān)不可缺少的一部分。《艾爾托什吐克》[①]、《交達爾別什木》[②]、《加尼什與巴依什》[③]、《庫爾曼別克》[④]等史詩中講述了英雄們?yōu)榱司S護自己部落人與入侵者英勇作戰(zhàn)的英勇事跡,即柯爾克孜人民原始生活狀況,古老的信仰和遠古的文化等內(nèi)容。除了以上提到之外,勇敢好勝的柯爾克孜人民創(chuàng)造了篇幅宏偉,舉世矚目的偉大史詩《瑪納斯》。這部史詩不管在情境結(jié)構(gòu)上還是主題內(nèi)容上都比其余史詩更為豐富,更為宏偉,因此成為世界性的偉大著作之一。 

  柯爾克孜族英雄史詩是由史詩歌手們世世代代相傳延續(xù)到至今,史詩歌手不僅是史詩的創(chuàng)造者,也是史詩傳統(tǒng)的繼承人。在民間史詩歌手通常被稱謂故事家(jomokqu)、歌手(irqi)、瑪納斯奇[⑤]manasqi)等。柯語中(jomokqu)的字面詞義是“講述故事的人”,這里的(jomok)有故事、往事、曾經(jīng)所發(fā)生的事件、以往實踐等含義,在柯爾克孜族民間有(anin  jomogu  k?p)“他有很多可講(al  bizge ?zunün  jomogun  aytip berdi)“他給我們講述了他的經(jīng)歷”等說法。再回頭看柯爾克人世世代代傳唱的史詩《瑪納斯》,史詩一開始就有;祖先們所經(jīng)歷的事件(atabizdin  jomogun/怎能不繼續(xù)講下去(aytbay  koysok  bolobu/祖先們傳承下來的歌(atadan muras  ir  bolup/所以我們唱了下去(aytip  kaldik  oxonu)的詩行,不難看出這里的“故事”明確意義為經(jīng)歷的往事。不僅在此處,“故事”(jomok)一詞在史詩中頻繁出現(xiàn),都之意為祖先所經(jīng)歷的往事。故而史詩歌手被稱為故事家、講故事的人(jomokqu)是由史詩的內(nèi)容決定的。史詩歌手也被稱為歌手(irqi),柯爾克孜語中(irqi)一詞,由詞根(ir)而來,意義為“歌”。史詩歌手被稱為(irqi)因為史詩本身為韻體作品,而且按固定的韻律,以演唱的方式表演。除此以外,柯爾克孜民間史詩歌手不僅演唱史詩,他們還擅長演唱民歌。他們通常擁有著演唱的天賦(這里的演唱包括詩歌即興創(chuàng)作并演唱的技能和民歌演唱技能),他們憑借自己這份天賦在民間扮演著民歌歌手和民歌創(chuàng)作的雙重角色。由于他們都是伶牙俐齒的口頭詩歌創(chuàng)作人,所以平時說話都是帶有詩歌的味道。與詩歌有緣的少數(shù)天才之人在唱和創(chuàng)作民歌同時學演唱敘事詩和史詩,給民眾表演,通過學習和表演史詩的過程中更加鞏固了詩歌創(chuàng)作的技能。通過這樣重復的環(huán)節(jié),使民間藝人演唱水平更加提高,藝術(shù)素養(yǎng)得到進一步的發(fā)展。也是因為擁有多種技能的原因史詩演唱藝人被稱為“歌手”。 

  1856年在柯爾克孜族民間做民間文學作品搜集工作的哈薩克探險家喬坎·瓦里卡諾夫記錄了當?shù)亓鱾鞯氖吩姟冬敿{斯》,并以“歌手”的稱呼代替了史詩演唱藝人。俄羅斯學者拉德羅夫探險過程中在他的回憶錄里將柯爾克孜族史詩演唱人稱為“阿肯”[⑥]和“歌手”。關(guān)于史詩歌手的稱呼問題,著名學者阿地力·朱瑪吐爾地在他的著作《史詩歌手研究》中提到,20世紀初之前民間對史詩演唱藝人與民歌歌手并未給予特定的職業(yè)稱呼,因此就將其統(tǒng)稱為“歌手”[⑦]。史詩演唱藝人被稱為“阿肯”在拉德羅夫的回憶錄中有明顯的記載。阿肯是指詩歌創(chuàng)作者也就是“詩人”,在文學層面分上包括口頭形式,即興創(chuàng)作詩歌的詩人和書面形式進行創(chuàng)作詩人兩種類型,但是柯爾克孜族民間未曾明確的將兩者區(qū)分開來,一同被稱為阿肯。逐水草而居的游牧生活方式不便于柯爾克孜族人民將紙和筆隨時帶在身邊,生活條件限制了用書面的形式進行詩歌創(chuàng)作的詩人出現(xiàn),因此口頭創(chuàng)作尤為發(fā)達。特別是口頭形式創(chuàng)造的詩歌成了柯爾克孜族文化中最為顯著的一種表現(xiàn)形式。人們將創(chuàng)作詩歌的人稱為阿肯或者歌手。從古至今,史詩演唱藝人是來自演唱民歌的歌手和能即興創(chuàng)作詩歌的人。也有少一部分史詩歌手在學演唱史詩過程中同時培養(yǎng)運用史詩的詩體形式創(chuàng)作,創(chuàng)作出簡短詩歌在民間演唱。就這樣在史詩和民歌中間有了一定的聯(lián)系,同樣阿肯或史詩歌手兩者之間也有了很模糊的界限分割。 

  “瑪納斯奇”一詞是20世紀中期開始被采用,隨著對史詩《瑪納斯》的關(guān)注,同時對柯爾克孜族各項口頭文學作品研究工作也逐漸深化。人們才開始使用不同的職業(yè)稱號來指不同類型的藝人,從此瑪納斯奇一詞用來稱呼演唱史詩《瑪納斯》的人。演唱史詩《瑪納斯》其余部份的歌手在史詩名稱后加一個“奇”(表達職業(yè)稱呼的后綴)字稱呼,如:演唱史詩《賽麥臺》[⑧]的賽買臺奇[⑨],演唱史詩《賽依鐵克》[⑩]的賽依鐵克奇[11]等。民間有些史詩歌手演唱史詩《瑪納斯》及第二部《賽麥臺》,可民間他們依然被稱為瑪納斯奇。 

  筆者做田野調(diào)查過程中,有關(guān)是否有史詩演唱藝人或者演唱敘事長詩藝人的問題,當?shù)氐娜嘶貜臀摇皼]有”,但是當我問起“有沒有故事家或歌手時,倒說出了一些人,最終他們說出的人成為我所想找的史詩歌手。民間以“故事家、歌手”等自定的稱呼稱史詩演唱藝人,這稱呼泛指了不同史詩歌手群體,便成了民間史詩歌手最淳樸的代名詞。此類型以非常含糊的,略指的一組詞給史詩歌手群體界定了不同的分組。如;民間人民用“他很會唱,特別會唱敘事詩(講故事)、能唱很多,他那樣的歌手(故事家,說故事的人)少之又少,唱《瑪納斯》唱的最好的就是他,在他之后再也沒出現(xiàn)過那樣會唱藝人”等一組詞來評價比較熟練的史詩歌手。用“他會唱一些東西(指史詩或敘事詩)、會唱一些、挺好的”等語言來評價剛步入學習演唱史詩的歌手也就是初學者(üyr?nqük )。 

  史詩歌手在自己生活區(qū)域為聽眾表演自己所知道的史詩或熟知的史詩的傳統(tǒng)章節(jié),當?shù)刂邪傩眨牨姡┮膊辉笏麄冄莩粫氖吩妰?nèi)容給他們聽。由此可見一個地區(qū)流傳的史詩內(nèi)容的完整性是由當?shù)厥吩姼枋謺莩吩娀蚴吩娖聝?nèi)容來決定,并且把一個小村莊也當一個文化區(qū)域看待,在這文化區(qū)域中流傳的史詩等民間文學作品不管篇幅長短,情節(jié)結(jié)構(gòu)所包含的內(nèi)容多少都以一種完整形式存在,在所處的文化環(huán)境中傳承史詩傳統(tǒng)。 

  譬如:吉爾吉斯斯坦的史詩歌手薩根拜·奧羅孜瓦克、薩雅克拜·卡拉拉耶夫一同視為吉爾吉斯斯坦最著名的瑪納斯奇。他們演唱了史詩《瑪納斯》在內(nèi)的四代英雄故事,也及時《瑪納斯》、《賽買臺》等四部史詩,在整個吉國境內(nèi)也就流傳著四部《瑪納斯》的史詩內(nèi)容。而在我國境內(nèi)史詩《瑪納斯》可以被演唱到第八代,在我國柯爾克孜族聚居地區(qū)新疆阿合奇縣的著名瑪納斯奇居素甫·瑪瑪依完整地演唱八部史詩內(nèi)容(八代英雄的故事),僅僅從這一位瑪納斯奇的演唱中記載了的23萬行史詩《瑪納斯》已經(jīng)被完整的出版發(fā)行。這位史詩演唱大師不僅演唱了史詩《瑪納斯》還演唱了十余部敘事詩震驚了全世界。在新疆烏恰縣生活過的另一位的史詩歌手艾什瑪特·買買提居素甫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個階段給《瑪納斯》工作組的記錄人員演唱了史詩《瑪納斯》和《賽麥臺》之后離世,生前他給瑪納斯研究者說了自己會唱《瑪納斯》的第八部,可惜當年83歲的老人并未完整的唱完。如今延續(xù)著史詩傳統(tǒng)的歌手奧羅孜·卡德爾以自己能演唱的《賽麥臺》部分得到了哈拉峻鄉(xiāng)人們充分肯定,和田皮山縣的康克爾柯爾克孜自治鄉(xiāng)的史詩歌手吐爾遜·吾拉音的演唱內(nèi)容中英雄瑪納斯的出生和成長部分結(jié)構(gòu)上比較簡短,史詩的主要結(jié)構(gòu)講述了有關(guān)英雄瑪納斯和塔拉斯的較量,英雄瑪納斯的死而復生以及有關(guān)的情境構(gòu)成了史詩主題內(nèi)容。如今大部分地區(qū)的史詩歌手都是演唱史詩《瑪納斯》的前兩部分(瑪納斯與賽買臺兩代英雄的故事長短不一、結(jié)構(gòu)上各自保持了史詩的完整性)。在有些村落史詩《瑪納斯》或《賽買臺》的一個或者兩個故事章節(jié)流傳,那里的歌手以他演唱的幾個故事章節(jié)備受尊重。當?shù)氐陌傩諒膩頉]有將自己區(qū)域的史詩歌手和其余地區(qū)的史詩歌手作對比,并沒有因演唱的史詩不多而排斥他們。人們將瑪納斯奇和史詩歌手根據(jù)傳承年限的長短分為大瑪納斯奇(史詩歌手)和學徒瑪納斯奇(初學者)兩種類型。民間這兩種類型的形成在某種程度上顯示了人民對史詩歌手演唱水平的評價。 

  最初就史詩歌手類型開始研究的學者是斯洛文尼亞的穆爾科(Matija  Murko 1862-1952年),他根據(jù)自己在塞爾維亞進行的田野調(diào)查中遇見的史詩歌手分為職業(yè)史詩演唱藝人和業(yè)余的史詩演唱藝人兩種,并且講解到職業(yè)史詩演唱藝人為專門靠演唱史詩來維持生計的藝人群體,業(yè)余的史詩演唱人則是除了演唱史詩還有別的生計可做的人[12]。艾伯特?洛德(Albert Lord 1912-1991)是口頭程式理論的先驅(qū),他將南斯拉夫的史詩演唱藝人稱為業(yè)余的史詩演唱藝人[13]。吉爾吉斯斯坦的研究者卡熱木·熱合瑪多琳·阿合米多偉奇(Karim Rahmadolin Ahmadoviq)在19世紀末20世紀初,研究吉爾吉斯斯坦的瑪納斯奇和他們演唱的唱本過程中,將瑪納斯奇分為能完整的演唱史詩《瑪納斯》的瑪納斯奇和只會演唱史詩《瑪納斯》部分傳統(tǒng)章節(jié)的瑪納斯奇兩大類型。中國境內(nèi)關(guān)于柯爾克孜族史詩歌手類型的分析最初可見于著名的瑪納斯研究人員郎櫻女士的著作《<瑪納斯>論》中。她將自己遇見的生活于20世紀60年代之后有瑪納斯奇?zhèn)兏鶕?jù)其能力分為大瑪納斯奇和小瑪納斯奇等兩種類型[14],柯爾克孜族本土學者阿地力·朱瑪吐爾地和托汗·伊薩克在他們合著的《瑪納斯演唱大師居素普瑪瑪依評傳》一書中將瑪納斯奇分為初學者(史詩《瑪納斯》的初學藝人)、真正的瑪納斯奇和著名瑪納斯奇等三種類型,并且對這三種類型的瑪納斯奇的標準做了詳細的說明[15]。這三位研究者的研究成果是大部分以調(diào)查研究20世紀中至21世紀初期間的《瑪納斯》史詩歌手資料為基礎(chǔ),很顯然只限于史詩《瑪納斯》的演唱的藝人,從而忽略了民間其余史詩歌手類型,而且柯爾克孜族史詩歌手的類型話題在之前的研究成果中只是泛泛或沒有被當專題來講解。以下筆者將除了被稱作“當代荷馬”的著名史詩演唱大師居素甫·瑪瑪依之外,自己在2009年至2015年之間所采訪過的當代柯爾克孜族史詩歌手的根據(jù)不同劃分因素做分類說明,并列出屬于各類型藝人。 

  一、根據(jù)史詩演唱的內(nèi)容 

   根據(jù)史詩歌手所演唱的史詩內(nèi)容可以分為瑪納斯奇、賽麥臺奇、庫爾曼別克奇、敘事詩歌手(kenje  eposqular)等類型:瑪納斯奇這一詞是上世紀50年代開始被使用的。是針對演唱柯爾克孜族民族史詩《瑪納斯》演唱者的總稱,民間除了演唱史詩《瑪納斯》之外的其余七部的歌手一統(tǒng)稱為瑪納斯奇。在各別地區(qū)演唱英雄瑪納斯的兒子《賽麥臺》故事的演唱藝人被稱為賽麥臺奇,像艾什瑪特·曼拜特居素普就屬于此類型。演唱《賽依鐵克》之后的史詩演唱藝人都是以史詩的名稱加上“奇”來命名[16],這只是學者們通過推敲和反復斟酌得出的結(jié)論,并非有史可依,因缺乏20世紀之前關(guān)于史詩等民間文學作品的歷史資料,學者們只好根據(jù)20世紀初以后的稱謂推斷以上所說的結(jié)論。如今會演唱史詩《瑪納斯》的人非常多,其次就屬演唱史詩《賽麥臺》的藝人,像演唱史詩《賽麥臺》之后的史詩《賽依泰克》和《賽依特》的演唱藝人已幾乎無法被找見,以上所說到的有關(guān)史詩傳承及保存的大部分藝人都是瑪納斯奇或者賽麥臺奇,這兩類藝人群成了柯爾克孜族當今史詩歌手群體最大的組成部分。 

  庫爾曼別克奇:史詩《庫爾曼別克》是僅次于史詩《瑪納斯》和《賽麥臺》在民間流傳較廣的史詩。史詩主要講述了柯爾克孜族中大部落克普恰克部落的歷史人物英雄庫爾曼別克的一生。成長—與敵對部落卡勒瑪克的戰(zhàn)斗—大勝利—娶妻—其父鐵依特別克的謀反,到由于沒有戰(zhàn)馬鐵勒托熱在戰(zhàn)爭中被打敗并最終死亡的悲劇。此敘事詩與史詩一樣有多重唱本存在,有些歌手的唱本中英雄庫爾曼別克并不死亡,他被朋友阿克汗或其妻子拯救或者變成小鳥飛走而結(jié)束史詩。這部史詩多在克普恰克部落人生活的區(qū)域流傳,其他部落中也有流傳,每一個唱本在語言、情節(jié)的發(fā)展和史詩中曾出現(xiàn)的母題等方面都有所與眾不同。不管是民間還是在學術(shù)界上演唱《庫爾曼別克》的藝人被稱為“庫爾曼別克奇[17]”,從古到今已有過眾多庫爾曼別克奇,如今民間形成了史詩歌手中獨特的一個類型。屬于此類的藝人使得這部敘事詩成了柯爾克孜族民間其余敘事詩中以最完整的內(nèi)容,最原始形式流傳到如今的一個。這稱呼是什么時候開始被采用是尚不明確,各種調(diào)查資料表明這稱呼在民間大約在一個世紀之前就有使用,民間有固定的稱呼方式,也有固定的藝人群體,因此此類有別于其他敘事詩的演唱藝人看待。克普恰克部落人認為自己是英雄庫爾曼別克的后代,所以他們很看重會演唱敘事詩《庫爾曼別克》的歌手。敘事詩《庫爾曼別克》篇幅不是很大,少之幾百行至多之幾千行,結(jié)構(gòu)并不復雜,整個敘事詩沿著一個固定故事主線內(nèi)容發(fā)展。以上提到的兩點使得演唱敘事詩的藝人群體越來越龐大,也讓《庫爾曼別克》成了內(nèi)容齊全、結(jié)構(gòu)最完整、以詩歌原貌流傳到如今的敘事詩。 

  敘事詩歌手(演唱敘事詩的歌手):柯爾克孜族口頭文學作品中史詩上居于首要地位。在這里面史詩《瑪納斯》是最宏偉的篇章,史詩因被演唱的內(nèi)容豐富多彩、情節(jié)復雜、囊括的歷史事件眾多和人物刻畫的栩栩如生等原因被視為口頭文學作品中的精髓。僅次于史詩就是敘事詩在柯爾克孜族口頭文化中占絕大部分。在史詩研究者曼拜特·吐爾地的著作《柯爾克孜族口頭文學與民俗生活》中列出了除了史詩《瑪納斯》之外的包括《庫爾曼別克》在內(nèi)的41部敘事詩[18]。這詳細的列表如今成了了解敘事詩六部情況的唯一資料源,此列表中作者把僅僅屬于柯爾克孜族的敘事詩放到了主要的位置。除此以外將突厥民族共有的并且在柯爾克孜族民間廣泛流傳的敘事詩《少女吉別克》、《克孜達麗卡》、《墳?zāi)怪印罚ü虪栁崂仗K勒坦)、《阿勒帕米什》等敘事詩列入列表中。如今在柯爾克孜族民間除了會演唱《庫爾曼別克》之外會演唱其他敘事詩的歌手越來越少。像會演唱史詩《加拉依爾加勒格孜》[19]、《艾爾托什吐克》、《交達爾別西木》、《庫里木爾扎與阿克撒特肯》[20]、《克孜達麗卡》[21]、《薩任佶與博闊依》[22]的演唱藝人可以找到,其中有一部分敘事詩成了被散文形式敘述的故事形式。 

  由上可知,以前傳唱的40部史詩(除了敘事詩《庫爾曼別克》之外)中現(xiàn)在只有6部敘事詩在傳唱,《克孜吉別克》的演唱版本只能從已離世演唱藝人生前錄下來的磁帶中找到。當今的柯爾克孜族史詩演唱藝人里面有薩特巴勒德·艾買提、居素甫·艾敏、曼拜特·庫爾曼、阿布都熱合曼、阿布都瓦克、買買提艾明、薩特瓦勒德·艾買提、伊瑪尼卡孜、依里亞子·阿任尼屬于敘事詩歌手。 

  二、根據(jù)演唱藝人的技能 

  史詩歌手的演唱技能并不相同,根據(jù)歌手們所知道內(nèi)容多少、表演能力、唱本由來、演唱內(nèi)容的獨特性(在傳統(tǒng)范圍內(nèi)的獨特性),歌手在民間影響力等因素,可以將當今史詩歌手分為大史詩歌手和史詩演唱藝人兩種類型。這里還是使用了民間的稱謂習慣,柯爾克孜族語中“qong”意義為“大”或“偉大”,民間用“qong  jomokqu, qong  manasqi”等詞評價演繹技能超強,比較有名史詩歌手。因此在本文中按照民間用詞習慣筆者將把有名的史詩歌手歸納為“大史詩歌手”類型。 

   知名史詩歌手(qong  jomokchular):郎穎先生在其《<瑪納斯>論》一書中寫到會演唱史詩《瑪納斯》三部(三代英雄的故事)以上的演唱藝人為大史詩歌手,指明說會演唱史詩里主人公的成長,其祖祖輩輩及史詩里的幾樁重大事件演唱藝人[23]。為了獲得大史詩歌手的稱號,他們除了會演唱史詩《瑪納斯》三部之外還得會演唱其他敘事詩幾部。這當然是20世紀中后期的標準,在這個鮮有新一代年輕人重視傳統(tǒng)風俗時代,柯爾克孜族語都即將面領(lǐng)無人傳承的危機,如果還是以這個標準評判史詩歌手,那么像大史詩歌手這稱呼就不會再被提及了。隨著現(xiàn)代化步伐越來越快人們的意識形態(tài)有了變化,當今史詩歌手們能將史詩演唱傳統(tǒng)傳承到今天,賦予他們大歌手的稱號是當之無愧的。因此根據(jù)他們演唱技能可以將阿卡尼別克·努爾阿洪、奧羅孜·卡德爾、曼拜特·巴勒塔、薩熱塔阿洪·卡德爾、庫普爾·阿依巴什、古麗遜·艾什瑪特、吐爾尕尼·居尼斯、塔阿巴勒德·凱熱木、吐爾遜·吾拉音、阿曼吐爾·卡比勒等史詩歌手稱為當今的大史詩歌手類別,他們大部分都演唱史詩《瑪納斯》和《賽麥臺》。他們會演唱史詩《瑪納斯》的篇章“故事的開始”、“神奇的誕生”、“少年時代的顯赫戰(zhàn)功”、“英雄的婚姻”、“偉大的遠征等史詩內(nèi)容,史詩《賽麥臺》中他們會完整的唱完“賽麥臺的出生”、“賽買臺長大成人”、“賽麥臺尋復仇”等史詩傳統(tǒng)章節(jié)和中間最有趣的部分“阿依曲萊克尋找賽麥臺”、“賽麥臺和阿依曲萊克的婚禮”。除此之外他們以詩歌形式演唱史詩。演唱的史詩從多少來說占調(diào)研錄音史詩資料的大部分,演唱內(nèi)容中的文化含義深層,除了史詩《瑪納斯》和《賽買臺》之外他們會演唱敘事詩,是民間享有很高聲譽的史詩歌手。 

  史詩歌手(jomokqu):這一類型中除了前面提到的10個史詩演唱藝人之外的加恩努爾·吐爾干巴依、伊薩克·加克普、依力亞孜·阿熱尼、居努斯·凱熱木、阿巴克熱·阿依特曼拜特、加帕爾·塔什、阿山阿勒·卡勒勒、對先拜·吐卡什等43位史詩演唱藝人列入其中。他們會演唱史詩《瑪納斯》和《賽麥臺》的個別傳統(tǒng)章節(jié)。除此之外還會演唱敘事詩幾部,其中幾位歌手純粹演唱敘事詩,還有一些只傳承了史詩《瑪納斯》或《賽買臺》的單獨一個章節(jié)。以獨特的唱本和演唱方式成了瑪納斯奇,他們演唱內(nèi)容雖少,但其中的母題比較古老,具有歷史分析價值。有些歌手以詩歌形式演唱,還有一些以散文形式敘述史詩內(nèi)容,有的韻散結(jié)合形式演唱混合著演唱。不管是散文形式講述者還是韻散結(jié)合形式演唱的史詩歌手,他們曾經(jīng)以傳統(tǒng)方式,也就是以詩歌形式演唱史詩,可隨著歌手年齡的增長或許久沒演唱史詩等原因史詩的詩體慢慢被遺忘而形成了當今散文形式或韻散結(jié)合形式的史詩。 

  隨著信息時代快速發(fā)展和普遍城市化,導致游牧生活變革,隨著時代的進步年輕人審美觀點和興趣都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今日不管是著名史詩歌手或是一般史詩歌手,他們都是將史詩傳承到今天并且繼續(xù)流傳下一代,孜孜不倦耕耘民族文化的無私奉獻者。他們的存在與否直接決定著史詩傳統(tǒng)的命運。 

  三、根據(jù)史詩演唱方式 

  史詩本身是以詩歌形式代代相傳的敘事作品,可也不能否認史詩另兩種形式的存在,一是,以散文形式敘述的史詩故事,另一個以韻散結(jié)合形式表演的史詩。 

  散文形式史詩故事是藝人回憶史詩的重現(xiàn),隨著史詩演唱藝人年齡增大、病變、生活狀況和家里發(fā)生的生離死別等變故成為史詩演唱藝人忘記史詩詩體的主要原因,有些藝人因多種原因沒持續(xù)演唱,因此在他學習演唱史詩時的演唱風格慢慢被遺忘,腦海里只剩下史詩內(nèi)容。蒙古族史詩研究者朝戈金先生在其研究成果《口傳史詩詩學:冉皮勒“江格爾”程式句法研究》中提到這種現(xiàn)象在蒙古史詩演唱藝人中也存在的結(jié)論[24]。柯爾克孜族當今史詩歌手當中阿依勒奇·艾米爾庫勒、居素甫·艾買提、巴卡斯·卡戴依、買買提艾沙等歌手們因上面提到的原因?qū)⑹吩娨陨⑽男问交蝽嵣⒔Y(jié)合的形式繼承著。史詩當中《交代爾別西木》、《艾爾圖什提克》等多部史詩已失去了原始的演唱風格,民間只流傳著史詩故事。 

  這類型藝人當中大多數(shù)使用韻散結(jié)合的形式進行演唱,這種現(xiàn)象出現(xiàn)主要原因與以上所說一樣都為主觀原因,有些歌手將史詩中對話部分或任務(wù)自我對白部分以詩歌形式演唱其余部分以散文形式講述。另一部分史詩歌手自稱只會用散文形式敘述史詩故事,可會出現(xiàn)詩歌形式演唱的狀況。再有些史詩歌手一次的表演用韻體,同一部史詩另一次表演卻用散文形式敘述。以上情況說明兩點:一,屬于這一類史詩歌手最初按傳統(tǒng)方法學習演唱史詩,其中有些歌手并未繼續(xù)演唱,因此史詩的詩體被遺忘。二,因歌手主觀原因史詩內(nèi)容暫時被遺忘,并非完全消亡。以另一種形式存在于藝人記憶里。 

  柯爾克孜族史詩歌手類型是個很大的概念,通過一篇論文列出整個歌手類型是不可能的,因此筆者只是根據(jù)三個因素分出了最如今民間最普遍的八種歌手類型,并為其做了相應(yīng)的闡述。本文只是我用自己田野調(diào)查過程中搜集的第一手資料得出的觀點而已,如今史詩演唱藝人數(shù)量變得越來越少,大史詩演唱藝人們多數(shù)都是老年人,有些史詩早已失傳。雖然史詩演唱條件和環(huán)境都發(fā)生了變化,但是活形態(tài)史詩表演習俗還保留著。年輕一批史詩表演藝人得到了訓練,提供了史詩表演習俗最基本條件。將傳承至今的史詩表演藝術(shù)繼續(xù)發(fā)展和傳播給我們的子孫后代以及世界各地是我們?nèi)w柯爾克孜族乃至全世界人類義不容辭的責任和使命。 

  參考文獻: 

  1. 阿地里·朱瑪吐爾地,托汗·依薩克.瑪納斯演唱大師居素普瑪瑪依評傳[M].內(nèi)蒙古大學出版社,2002. 

  2. 曼拜特·吐爾地.《柯爾克孜族口頭文化與民俗生活》[M],新疆教育技術(shù)出版社,2009 

  3. 郎櫻.<瑪納斯>論》[M],內(nèi)蒙古大學出版社,1999 

  4. 朝戈金.口傳史詩詩學:冉皮勒〈江格爾〉程式句法研究[M],廣西人民出版社,2002. 

    

  [作者簡介]巴合多來提·木那孜力(1985-),女,柯爾克孜族,新疆克州烏恰縣人,中國社會科學院民文所,助理研究員。主要研究方向:柯爾克孜族文學,《瑪納斯》史詩。    

   

  [] 《艾爾托什吐克》是一部神話史詩,是柯爾克孜族眾多史詩中產(chǎn)生較早,內(nèi)容最古老的史詩之一。它以人民為和平安寧而與自然界的惡魔做斗爭的英雄事跡為主題,其中包含了許多民間神話故事中的眾多古老母題,神話色彩濃重。 

  [] 《交達爾別西木》是柯爾克孜族英雄史詩之一。民間認為它是神話史詩 《艾爾托什吐克》的續(xù)篇。描述了英雄吐什吐克之子交達爾別西木抗擊外來入侵,保衛(wèi)家鄉(xiāng)安寧的英雄事跡。 

  [] 《加尼什與巴依什》是柯爾克孜族英雄史詩之一,講述親兄弟加尼什與巴依什的英勇事件。 

  []史詩《庫爾曼別克》是柯爾克孜族一部深受人民喜愛而且以口頭形式廣為流傳的英雄史詩。史詩以真實歷史為背景,反應(yīng)柯爾克孜族人民反抗準噶爾的爭議戰(zhàn)爭. 

  [] 演唱史詩《瑪納斯》的歌手 

  []所有能夠熟練運用和創(chuàng)造各類韻文文體口頭作品的藝人們的統(tǒng)稱 

  [] 阿地力·朱瑪吐爾地.《史詩<瑪納斯>的演唱者》[M].民族出版社,2006年,第31. 

  [] 《賽麥臺》是史詩《瑪納斯》的第二部,主人公為英雄瑪納斯的兒子賽麥臺的以英勇事件為主要史詩內(nèi)容 

  [] 演唱史詩《賽買臺》的史詩歌手專稱 

  [] 《賽依鐵克》是史詩《瑪納斯》的第三部,主人公為英雄瑪納斯的孫子賽依鐵克的以英勇事件為主要史詩內(nèi)容 

  [11] 演唱史詩《賽依鐵克》的史詩歌手專稱 

  [12] 尹虎彬.《古代經(jīng)典與口頭傳統(tǒng)》[M]. 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211月第1次印刷。 

  [13]阿地力·朱瑪吐爾地.《史詩<瑪納斯>的演唱者》[M].民族出版社,2006年,第14. 

  [14]郎櫻.<瑪納斯>論》[M],內(nèi)蒙古大學出版社,1999,23. 

  [15]阿地力·朱瑪吐爾地,托汗·依薩克.瑪納斯演唱大師居素普瑪瑪依評傳[M].內(nèi)蒙古大學出版社,2002.7. 

    

  [16]郎櫻.<瑪納斯>論》[M],內(nèi)蒙古大學出版社,1999,23. 

  [17] 演唱史詩《庫爾曼別克》的史詩歌手專稱 

  [18]曼拜特·吐爾地.《柯爾克孜族口頭文化與民俗生活》[M]新疆教育技術(shù)出版社,2009,17. 

    

  [19]史詩《加拉依爾加勒格孜》是柯爾克孜族一部以口頭形式廣為流傳的英雄史詩。史詩以真實歷史為背景,反應(yīng)柯爾克孜族人民反抗準噶爾的爭議戰(zhàn)爭。 

  [20] 《庫里木爾扎和阿克薩提肯》是柯爾克孜族愛情敘事詩之一。講述的庫里木爾扎和阿克薩提肯為了追求純潔的愛情與當時的封建勢力做斗爭的故事。 

  [21] 《克孜達麗哈》是在柯爾克孜族民間流傳的很少史詩,講述女英雄克孜達麗哈身為一國國王的女兒,以比武形式征婚,最后嫁給一為民間的勇士的故事。 

  [22] 《薩任吉波闊依》是柯爾克孜族英雄史詩,講述親兄弟薩任吉與波闊依的英勇事件。 

  [23]郎櫻.<瑪納斯>論》[M],內(nèi)蒙古大學出版社,1999年,第150. 

  [24]朝戈金.口傳史詩詩學:冉皮勒〈江格爾〉程式句法研究[M],廣西人民出版社,2002.50. 

 

本文原載《新疆社科論壇》2016年第4期

    

文章來源:中國民族文學網(wǎ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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